一份稳定的职位、薪资、福利、工作环境、与同事上司之间的互动,上班族所求者,莫过於此。然而逾半数美国人,厌恶目前的工作。试想,当工作时数,一周七日,雇主克扣粮饷;试想,被强制留在岗位,不得动弹。前揭是彭帕(Bunta Boonprasit)历时三年的实录。
(图为当年血汗工厂)
现年54岁的彭帕,当年72名偷渡客之一,从暹逻飘零过洋,奴役於El Monte一间血汗纺织厂。二十年前的一个早晨,情治单位突袭,她和其余同为强迫劳动者骤得解放。因着曝光,美国人士大开眼界,没想到如此违反人权的行径,竟发生在「自由领土」的阴暗死角。
(1992年之曼谷街头)
1992年,一位在美国工作的朋友,游说时在曼谷一间纺织厂上班的彭帕,美国那里有份相同职缺,等君上任。一席话,说的彭帕怦然心动。在一间曼谷的酒店,诡诈的蛇头宣称,若按程序申请美国工作签证,彭帕等人是没希望的,但可走旁门;接着,教唆以自身照片,冠伪名,制成假护照。「他们力保万无一失,我遂不置疑」彭帕说。 透过造假,他们顺利取得旅游签证。为了掩人耳目,首飞夏威夷,景点名胜,浏览一番,惟蛇头在旁严密监视。同年八月,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。恶梦开始。新雇主强行没收护照,仍使佯作游客,以防万一。待入瓮,遂撕下假面具,恐吓他们已欠下高达12万泰铢旅费(约5千美元,1995年币值) ,赊款将由薪资扣除。
(铁血工场警卫森严)
毫不起眼的城市屋,座落在El Monte市,Santa Anita大道上。就近一看,铁丝网环绕,警卫森严。这是劳动者的新家和工地。他们每周工作长达84小时,日以继夜的代价,竟是每小时$1.60。房间没有床,席地就寝;食指浩繁,拥挤异常。更有甚者,伙食、洗衣机,费用另计。「我最初被蒙在鼓里。来到此地後,我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工厂该有的模样。」彭帕说。及至修家书,内容须通过审核,或遭涂改。「不可外出」,严格执行;犯禁者,则为在泰家属安危所劫。尽管如此,他们仍没有一丝逃跑的想法。「我们不知何去何从,也不通英语,况且我还欠下一屁股的债」彭帕无奈地说。
(彭帕等人的寝室)
熟料,一名员工成功脱逃,将一切遭遇,状告加州劳工委员会。1995年八月二日,拂晓,联邦及加州最高当局,经过数月观察,决心直捣。劳委会力邀泰裔社区建设中心(Thai Community Development Center)执行长,马陀累(Chance Martorell)全程参与。马陀累表示,「泰裔雇主剥削同胞的情形,司空见惯,素有耳闻。故此,我对这次行动,不觉意外,系迟早的事。」时光飞逝,现年59岁的当事人,裴蒙信(Kitcha Phimonshing)记忆犹新,「凌晨一两点,数架直升机投灯照明 。五点钟左右,警察叫门,却无人敢应。顷刻破门而入,我们被吓坏的不知所措。」劳动者悉数被围捕,鱼贯而行。这是进厂已来,头一次出关,迎面而来是久违的曙光。有些人甚至被囚禁长达七年。尔後数日,他们被拘留在,位於洛杉矶市中心的移民局。期间,马陀累和其它非营利机构,多方奔走,不单提供物质所需,并作心理辅导,劳工们方才醒悟前雇主严重犯法。得释後,皆安顿南加。彭帕被Tujunga的一所教会收留;裴蒙信则寄宿於圣盖博谷某泰裔家庭。
据了解,El Monte 血汗工厂的头子名为马那苏郎昆(Suni Manasurangkun) ,系一位被尊称「阿姨」的祖母级人士。1996年二月,她和五个儿子,以及两名看门员,被控触犯联邦民权法,判七年有期徒刑,俟期满遣返泰国。
彭帕等人在取得工作签证後,多半重操旧业。El Monte 血汗工厂的事件登上许多媒体的头条,泰人社区却有分歧,褒贬不一,其中不乏同情马那苏郎昆家族者。裴蒙信坦言,她的新雇主不比前者来的好,但起码进出自由。劫後余生的经历,将昔日难友,牢牢凝聚。他们虽各自发展,结局互异,却保持联系。有些出嫁,建立家室;有些茹苦创业,举一表表,在北好莱坞经营泰式餐厅,风靡当地,生意兴隆。彭帕和裴蒙信随後离开了纺织业,报考技术学院,学习按摩,并投身其中至今;先後在2008年归化美国公民。
(左为彭帕、右为裴蒙信)
彭帕深知移民艰钜,不愿见家人步後尘。「我有许多亲戚非常想来美国,我请他们姑且死了这条心。不但所费不赀,他们连一句英文也不会说。我真不知道他们来了,能干啥呀。」至於效尤者,她不惮烦指出,「不要只看表面。目前美国不景气,连老美自己也谋生乏术。」
这段难以磨灭的往事,不但使劳工权益浮上台面,打击人口走私暨强迫劳工的民间组织,也应运产生。虽然多年下来,努力不懈,仍无法全然杜绝。马陀累表示,「当消费者无度追求价廉,无数强迫劳工正大大被剥削。除非,消费者饮水思源、企业家担起民权责任,自愿降低利润。否则,此弊端将继续毒害人间,永无止尽。」
新闻‧图片来源:KCET 南加连线